中國節能協會節能服務產業委員會（EMCA）發布的《2021節能服務產業發展報告線上發布會》顯示，截至2021年底，我國從事節能服務業務的企業數量已達到8725家，從業人員達到84.1萬人，節能服務產業總產值6069億元，形成年節能能力4369萬噸標準煤，相當于減排10748萬噸二氧化碳。“雙碳”戰略的實施，帶動節能與提高能效、可再生能源、儲能等領域快速發展。2021年，以合同能源管理模式實施的節能提效項目投資達1384.2億元，同比增速11.1%，創近年新高。本文即擬對EMC合同（合同能源管理）進行簡要介紹與分析。

一、EMC合同的分類

       EMC合同全稱為Energy Management Contracting，即“合同能源管理”。新版《合同能源管理技術通則》(GB/T 24915-2020）將“合同能源管理”定義為：節能服務公司與用能單位以契約形式約定節能項目的節能目標，節能服務公司為實現節能目標向用能單位提供必要的服務，用能單位以節能效益、節能服務費或能源托管費支付節能服務公司的投入及其合理利潤的節能服務機制。

       EMC合同涉及的當事人主要為用能單位和節能服務公司，節能服務公司(Energy Services Company，ESCO）系提供用能狀況診斷、節能項目設計、融資、改造（施工、設備安裝、測試）、運行管理等服務的專業化公司。節能服務公司通過為用能單位提供能源審計、項目設計、項目融資、設備采購、工程施工、設備安裝調試、人員培訓、節能量確認和保證等節能服務，從用能單位進行節能改造后獲得的節能效益中收回投資和取得利潤。

二、EMC合同的分類

       根據新版《合同能源管理技術通則》(GB/T 24915-2020）的規定，EMC合同能源管理主要包含以下幾種項目類型。

1.節能效益分享型

       節能效益是節能項目實施后報告期（通常為一年/一個能源消耗周期）產生的節能量折合的市場價值，體現在用能單位減少的能源費用支出。節能效益根據實際節能量和能源價格計算。節能效益計算方法可選擇以下三種之一：

(1）節能效益=報告期（年）節能量X基期（年）能源價格

(2）節能效益=報告期（年）節能量X報告期（年）能源價格

(3）節能效益=報告期（年）節能量X固定能源價格

       當一年中的能源價格不同時，使用當年的實際加權平均價格計算節能效益。節能效益由用能單位和節能服務公司雙方在本合同規定的期限內按比例分別享有即為節能效益分享。節能項目的設備投資款、安裝調試費、技術服務費、合理利潤等均以項目節能效益分享的方式由用能單位從節省的能源費用中支付給節能服務公司。《合同能源管理財政獎勵資金管理暫行辦法》中所規定的對合同能源管理項目給予適當財政獎勵資金支持的主要就是節能效益分享型合同能源管理。

2.節能量保證型

       節能服務公司向用戶提供節能服務并承諾保證項目節能量。項目實施完畢，經雙方確認達到承諾的節能量（率），用戶一次性或分次向節能服務公司支付節能服務費如果達不到承諾的節能量（率），差額部分由節能服務公司承擔相應的費用。通過實施合同能源管理項目，產生相應的節能量，用能單位減少能源費用支出和增加收益，將減少的能源費用和增加收益的一部分，作為報酬支付給節能服務公司。

3.能源費用托管型

       合同能源管理的一種形式。由用能單位委托節能服務公司進行能源系統的運行、管理、維護或（和）節能改造。用能單位根據能源基準確定的能源系統運行、管理、維護和能源使用的費用，支付給節能服務公司作為托管費用。節能服務公司通過科學的管理運行和節能技術的應用達到節約能源，減少費用支出或增加收益，獲取合理的利潤。托管范圍可包括：電、氣、煤、油、市政熱力、水等項所發生的費用，能源系統的運行、管理、維護維修費用（含人工、消耗性材料、工具）。

三、EMC合同的性質

       由于法律法規的缺失以及EMC合同內容豐富的服務模式，現有司法實踐中有關EMC合同的性質的判斷不一。由于各類合同性質的認定可能導致訴訟請求在結果上呈現不同，因此應當基于具體EMC合同中雙方具體權利義務來判斷合同性質，以準確提出主張。

1.無名合同

       實踐中，現有裁判有關EMC合同性質的界定結果不一，買賣合同糾紛、承攬合同糾紛、技術服務合同糾紛等案由均有所涉及。其中，大多數法院并未明確區分具體的合同性質，而是直接以合同糾紛作為案由進行審理。根據現有裁判來看，EMC合同當下直接以合同糾紛作為案由以“無名合同”去審理系大多數法院的選擇。

2.承攬合同

       根據《民法典》的相關規定，承攬合同是承攬人按照定作人的要求完成工作，交付工作成果，定作人支付報酬的合同，承攬包括加工、定作、修理、復制、測試、檢驗等工作，承攬人應當以自己的設備、技術和勞力，完成主要工作。

       在（2018）粵01民終13925號民事判決書中，法院認為，誠亞公司與華聯公司簽訂《湖南省炎陵雄森國際假日酒店中央空調及生活熱水節能改造項目合同能源管理服務合同》《湖南省炎陵雄森國際假日酒店中央空調及生活熱水節能改造項目合同能源管理服務合同補充協議》是合同雙方真實的意思表示，沒有違反國家法律、行政法規的強制性規定，依法成立并生效。依照上述合同之約定，誠亞公司為華聯公司承建湖南省炎陵雄森國際假日酒店中央空調及生活熱水節能改造的技術、設備并提供相應服務，故誠亞公司與華聯公司形成承攬合同關系。在（2017）滬02民終11702號民事判決書中，法院認為，寶網公司與芳萍公司簽訂《項目合同》約定由寶網公司自行或委托他人完成相應電機改造能源管理項目，芳萍公司支付節能效益金，故符合承攬合同的要素，寶網公司與芳萍公司之間形成承攬合同關系。

3.技術服務合同

       技術服務合同是當事人一方以技術知識為對方解決特定技術問題所訂立的合同，不包括承攬合同和建設工程合同。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技術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四十三條規定，技術合同糾紛案件一般由中級以上人民法院管轄。因此法院若將EMC合同認定為技術服務合同，多會涉及案件管轄問題。

       在（2018）川04民終555號民事判決書中，法院認為，本案中，南京華電公司與天倫公司簽訂《合同能源管理節能服務合同》，約定南京華電公司通過“合同能源管理”服務模式向天倫公司提供相關節能項目的技術改造和服務，以實現天倫公司節能減排目的，項目名稱為天倫公司某1、某2鈦白粉回轉窯爐煙氣余熱利用節能技改項目，項目內容為南京華電公司提供節能項目的節能方案和相關產品，詳細內容見技術協議規定，完全符合相關法律及司法解釋對技術服務合同的界定，結合天倫公司向南京華電公司支付了部分節能收益，南京華電公司向天倫公司開具的增值稅發票亦載明為技術服務費，故南京華電公司與天倫公司簽訂的《合同能源管理節能服務合同》的性質為技術服務合同。

四、EMC合同的風險

       EMC合同涉及光伏、風電、儲能、氫能、碳資產與碳交易等領域，同時范圍包括咨詢、診斷、設計、融資、改造、托管等一系列綜合服務，其合同效力、主體資質、項目履行、權利義務約定等方面如不到位、不規范將引發諸多法律風險。

1.合同效力問題

     《招標投標法》第三條規定了必須進行招標的建設工程項目，具體包括大型基礎設施、公用事業等關系社會公共利益、公眾安全的項目、全部或者部分使用國有資金投資或者國家融資的項目等。《工程建設項目招標范圍和規模標準規定》第三條規定，關系社會公共利益、公眾安全的公用事業項目的范圍包括供水、供電、供氣、供熱等市政工程項目。EMC合同多涉及風電、光伏等新能源項目，不論其是否涉及國有資金投資或者國家融資，只要其項目勘察設計、施工、監理以及工程重要設備和材料等采購達到法定規模標準的，均應當依法履行招標程序。如存在應招標而未招標、欠缺建設工程規劃許可證、合同主體不具有法定資質條件等情況，導致所簽訂的合同將全部或部分無效。

2.主體資質問題

       根據《建筑法》《建設工程質量管理條例》的規定，相關項目的建筑施工企業、設計單位應分別具有與工程規模相適應的施工與設計資質。用能單位應確保項目設計、施工或工程總承包合同的承包人具有法定的資質條件，如項目承包人不具有法定資質條件，存在借用資質、未取得資質或者超越資質等級的情形的，不僅可能影響合同效力，同時鑒于EMC合同項目多涉及社會公共利益且履行周期較長，亦會影響合同的具體履行效果。

3.項目履行問題

       EMC合同涉及新能源項目，合同相對方是否具備相應履約能力是合同得到適格履行的前提條件。除此之外，新能源行業屬于資金密集型行業，亦可能存在節能服務公司融資能力不足導致項目資金鏈斷裂，進而EMC項目不能繼續運營。因此用能單位在簽約之前，應對節能服務公司進行適當盡職調查，對于履行期限長、金額大的項目更應委托專業律師、會計師對其資信和履約能力進行專項盡職調查。同時應與銀行、保險等金融機構密切聯系，并靈活運用節能收益作為融資擔保，擴大融資范圍。

五、結語

       “雙碳”戰略下，節能提效領域投資信心提振，投資速度明顯加快。EMC合同能源管理模式實施的節能提效項目作為實現“雙碳”目標的有力途徑，身為法律工作者應在業務范圍上進一步拓展，積極開展合同能源管理、環境管理、碳管理等服務，并對光伏、風電、儲能等新能源領域予以關注，為實現“雙碳”提供切實的法律技術支撐。